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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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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唐继明

捍卫青石板

古城长沙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商业化,这是当代城市的宿命。

有工作在外地的长沙人说,十年前,长沙还是一个很破旧的城市,今天已经不认得长沙了。生活在长沙本土的人干脆说,早上起床走到某个地方已经不是昨天的样子了,简直一天一个样。这些老长沙的话把长沙这些年来的急剧变化,做了形象的注脚。

现在长沙一切都在变,变得根本无法做出合拍的反应,变得让人手忙脚乱。长沙城就像一个走出乡村的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盛装的戏子,口红、脂粉、染发、美甲、丝袜、露脐装、丰乳肥臀,这些新潮时尚符号,引领着城市文化的方向。城市是商业的天堂,商业与城市联姻了。

20年前,长沙商业意义上的主干道,非五一路莫属。如今,旧城区的主干通道高歌猛进,早已摆脱被动的命运,将一道独大的霸气消解殆尽。试想,湘江快有六架气派的大桥在向南北拓展,湘江一桥已是明日黄花,稍不留意,不知道越过的是哪座大桥。当车流穿梭在五一大道,沿线每一个十字路口既是起点又是终点,它可以将车流人脉带向这片城市的任何角落。

横贯五一大道,高楼林立,商贾云集,能够找到一个阻断时空的街道吗?2007年市政斥资1亿7千万,以“文化历史名街”的名义,打造了一条乌托邦式的“文化乐土”,不得不说,这是官方以迫切的责任感和对历史文化名城强烈的认知所展开的一次大手笔,是对古城民情风物最富诗意的捍卫,这一举措直抵市民心中温柔的处女地,尤其得到老长沙们的热烈拥趸。

速度和效率都是惊人的,不到两年时间,一条古香古色,充满诗情画意的仿古街道,在广大市民的呼唤声中,从乌托邦的天堂降落到了湘江古渡旁。从此,五一大道向两边分流的机动车辆,被太平街前的门坊挡在了外面,这里只允许脚步溜达,一溜规整光洁的青石板不欢迎喷油嘴,它忌讳商业文化媚俗的幽灵。

在这个极速现代化的都市里,一溜青石板格外珍贵,是古城文化最强悍的守护者,它们承载了悠远的人文积淀,诉说着足迹穿行的岁月沧桑。可以说,翻新的太平街是青石板与香车宝马对决的结果。拒绝香车宝马的媚惑,太平街的旮旯又恢复了往日的青苔。两旁木门窗、木梁柱、木楼板,向现代化都市的建设者宣告这里正在复古。青砖绿瓦,画坊书楼,恍如隔世。这里游人如织,热闹非凡,两旁的店铺跟着青石板踏步的节拍,零零落落地打烊。

好景不长,一阵风雨后,不少店铺在寻求门面转让,古玩、字画和工艺品这些小文化商人正苦苦支撑,有的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几张门面转让的广告耷拉在那里。难道青石板已经开始妥协了?

如果将历史镜头推后100年,时空便回到了清末民初,那时戏台有人唱戏,粮栈有人卖米,盐行有人售盐,臭干子有人吆喝,整条街是商客从码头上岸后进来,走一遭实实在在吃喝玩乐的商埠,古玩、字画、书籍、工艺品这些从未喧宾夺主。它们仅仅是附庸风雅的道具而已,向来不是普通玩家所青睐的货色,离普通市民的口袋还很遥远。

商业文化承载不了文人墨客世外桃源的梦想,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田园牧歌在大都市永远找不到归属。或许100个字画店也比不上一个猜拳行令正酣的酒吧。这就是有人所说的“古风”与“酒吧”的对决。古风与酒吧对决只能以古风逃之夭夭而告终。掀开文化商人的底袍,里面全是叮叮当当的硬币。商业就是商业,无论古玩字画,还是酒肆茶楼,硬币才是硬邦邦的道理,但并非就是巧取豪夺。

街,还是那道街,楼,还是那座楼,在现代商业文化的扫荡下,要么瘦骨嶙峋,要么涂脂抹粉,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欲望、金钱、权力、美色,是任何商业街道繁荣的不二法门。“历史文化名街”若想将这些连同喷油嘴一概拒之门外,又想操起衣袍兜揽古币,是对香车宝马假装熟视无睹的清高,或者说是对青石板最不内行的调侃。

青石板取自山林,一直以来拒绝媚惑,永远属于返朴归真的山水,是现代商业文化的不合作者,在乔装打扮的当代建筑文化氛围里,只是作为点缀供人玩赏的风景。仿古石坊门阻挡得了香车宝马的进入,却挡不住商业文化的诱惑,注定是为“古风”定身量作的牌坊。倒是应该发问,作为“历史文化名街”的太平街,有多少文化存量接纳商业?

细数老字号

细数历史文化古迹满满的太平街,还有多少风味正在老长沙的视线之内?

从太平街北门走进逼仄的街道,宜春园的戏台空空如也,台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台下空地塞满了摩托。昔日的戏台有湘剧,有评话,有宜春园茶楼的老板为看戏的市民张罗茶水,看戏之余,喝上一口绿茶,一股涩涩的甜爽回味无穷。倘使不愿看戏,只想喝茶,那就直接走进洞庭春茶馆,那里的店小二满脸堆笑一溜小跑,斟上满满一杯热茶供你慢慢品尝。

古城文化就在这一斟一酌之间,肖形毕现,兴味盎然。一杯茶水,蚊蝇薄利,不会漫天要价。文化就是生活,它由生活之中的每个细节构成,整齐划一的西装和笑脸,以及幕后骇人的账单,与中国古代的饮食文化格格不入。惋叹的是,如今已然看不到中餐馆了,大多是莫名其妙的西餐馆,虽然吃的还是中餐,但看到的脸色和闻到的味道都是西餐。

乾益升粮栈和利生盐号,这些与过日子息息相关的商行如今旧瓶装新酒,里面不知道经营些什么,来不及细看,只知道老字号已是徒有其表。粮栈未必不可以继续经营粮米,盐号当然可以经营花样繁多的食盐,经营好坏全看你的经营之道,货真价实,薄利多销,童叟无欺正是中国古代商业文化的核心价值,店老板翻一下各自胸口揣的那个新账本,看看还剩下多少?

长沙臭干子与长沙贾太傅齐名,由来于一直以来的老长沙对臭干子和贾太傅的尊重。臭干子观感不好,黑乎乎,臭烘烘,看起来令人反感,吃起来,醇香可口,回味无穷。臭干子给人感觉不会巧言令色,甚至很不入眼鼻,正如贾太傅,周勃、灌婴、冯敬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就连以梦起家的邓通对贾太傅也嗤之以鼻,但贾太傅不因这些而稍减其色。贾谊故居与太平街的臭干子一直令人流连忘返。

老长沙的评价是直觉的,感官的,不必倚仗费尽心机的思索,真实得不得了。贾谊与权臣不合作,正是他永放光芒的原由,从前177年到前173年,在长沙国恰好一届的5年中,他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草民的生活与安稳之中,并不因贬斥而丝毫懈怠。他的策论雄文与民生息息相关,贾太傅死了才二、三十年,汉武大帝就为他建起了祠堂,供后人瞻仰。长怀井,丰碑亭,何以长怀?哪是丰碑?汉武手里有准戥,百姓心中有秤砣。崇贤尚能、爱惜民生不仅是古人传承的风气,更是中国文化笑傲江湖的气质。

失宠与回归

新修的太平街去过多少次了,吃过里面的臭干子,上过书画楼,掏到了《兰亭序》的唐拓本,买到了汉笔坊的长锋兼毫和元锋堂的兰亭元锋,特别是买一捆做工精美的大开张宣纸竟然便宜得不得了,这是我在太平街的收获。偶尔走一遭,不是桃源,胜似桃源。

太平街的老字号、老古董历历在目,与现代商业文化有多少相通之处,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妥协是暂时的,不会以强硬的姿态跨越现代商业文化的话语界限,它会恪守自己的立场,遵循自己的轨迹,随时为自己的出台和退场给人们预留足够的思考空间。

漫无边际的长沙城,古建筑越来越少,仿古也就势所必然了。太平街与坡子街互为邻里,它们是整个长沙城里所能看到的仿古建筑的街道,一纵一横,正好在游人如织的沿江大道中心架起了古城历史文化的T型台。汉服、唐装、旗袍,无论怎样走步,终归只是中国历史文化的符号展览,一蹙一颦,一扭一蹑,才是这些符号精神气象的本体,这里正是历史与现实,传统与时尚,文化与流俗交汇的临界点,只有坐在对岸岳麓书院的教学斋里,才能看尽隔岸T型台上的斯文一派。

太平街的失宠,恰好是现代商业文化落败的有力证据,似有若无的博弈之中,太平街以它独有的老字号显示了古城历史文化坚忍不拔的性格,雍容大度的气质,让所有披着“历史文化”外衣的媚俗、浮躁、矫饰回归原形,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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