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团范文

00 | 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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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软件都会在程序本身之外加上其他的代码,以保护程序不被修改,这种代码叫壳,能提高程序被非法破解的难度。所以想破解一款软件也产生了与之对应的环节,叫脱壳。

在手机上,除了程序的加密解密有这种说法,你可以把一个移动端网页做成一个原生App,这也能叫作壳,过去它帮很多原本做网站的前端程序员成功找到了在中小公司做客户端开发的工作。因为原理问题,有些已经脱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题图是即将换壳的寄居蟹。寄居蟹会长大,壳不会,所以脱壳换壳对螃蟹来说必不可少。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常常对别人讲一个故事:我一个朋友困在一个艰难的处境,也许会困到死,我犹豫了很久,自顾不暇之余还是去找了她,给她提供建议。一开始她对我表现得谄媚而诱人,然后急转直下忽然拿出一种非常市侩的态度推开了我。

对这件事,我讲过不下四个版本。讲大脑的自我欺骗——我注意到她的自相矛盾可能是一种犹豫,她最后做出了选择,但你去问她的话,她其实讲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讲市侩背后的机制,我相信人和人应该保持距离,很多丑陋的东西本质其实是人在争取一些必要结果时流露出的笨拙;

或者谈我对男女关系的态度;或者谈很多东西的侵入和瓦解。

后来我在写一篇东西的时候写到了这件事,很奇怪,写到那里忽然就写不下去了。我感觉自己虽然把这件事写得很鲜活,也归纳出了深意,但我忽然间不再觉得这件事值得写了。这个素材在我这里耗尽了生命。

换句话说,它可以表达这么多看法,也就是说哪一种它都表达得不够好。你看,这就是事实,我们其实还原不了事实。

我抱着这样的心情,回看了自己写的东西,看那些不计其数的废稿。我这才逐渐意识到:我花了很久,终于能从写东西给我认识的人看,过渡到写给我不认识的人看。这里最难的一环就是介绍自己,或者说,努力成为真正值得介绍的人。尊重事实在这个过程里有很重的分量,有很多做老师的人格有障碍,其实都出在这个环节上面。

我已经做到这件事之后,产生了一种感觉,说起来多少有点傲慢:我觉得不过如此,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止是这样,我觉得这些事也没有我料想中那样值得写。

鲜活和正确,我其实从来没在这些事情上花过什么力气,可见它们算不上是多高的标准。换句话说,假如聊天的时候我可以信手拈来地讲好这样的故事,我还犯得着把它们写下来做什么呢。

这些丝丝缕缕对我自己感到不满的情绪汇集起来,就产生了如下的念头:

假如我只想炫耀自己的天赋高于一般的人并以此取乐的话,那明明有很多事我都可以做,犯不着这样,真的犯不着。

有一回读杜鲁门·卡波蒂的《肖像与观察》,我才意识到我真正想要的文笔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还差得很多。所以想要推倒之前做的那些事。(其实只是把30篇废稿里挑出来写完的5篇重新打回去变成废稿而已,这件事上我心态倒是难得的稳定。)

下面是我的计划。

我计划今后至少一年的时间里,写作的主要任务会变成对人的写生,模板就是《肖像与观察》。

假如人物形象源于现实,我会尽可能加以篡改,突出其中值得写的东西;假如重点在于叙事,我会尽量保证其中的事情的真实性不超过一半——而不是跟人聊天时的讲故事那样,追求真实的原貌。

真实当然有力量,但是不够,靠纸笔我们永远没法盛出现实哪怕百分之一的信息量。

曾经我有一种执念:我没兴趣扮演别人需要我成为的角色,我必须得做一个完整的人。现在我则认为原貌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不止人,万事万物都是这样,关键是我选择怎么讲它。

——不是我本能性地如何讲它,而是我选择去怎么讲它。

不要依赖本能,它最后会把我们引向万劫不复。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过去写的东西里固然也有我自以为不错的东西,但并不符合这样的标准,很多都显得过于本能,所以如数删去。

我有一段时间很不满意自己不稳定的毛病,想了不少办法,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忍受下去。假如还想变大,就得不断换壳。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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