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计划

小说 | 蒋冬梅→呼唤

| 点击:

【www.fsgl168.com--工作计划】

1

第 24 期

呼 唤

蒋冬梅

我站在村子的十字路口,茫然四顾。我希望能遇见一张认得出的面孔。可是,除了潮水般的回忆,四周空无一人。

记忆里的人,如今都老了。可是我把他们一放进旧时光里,他们就又栩栩如生起来。

那时我们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一栋草房子里。

天已经大亮,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满屋子里都是青色的光,箱柜啦,座钟啦,被垛啦,看上去都像藏着什么秘密。二舅妈刚刚下炕,正在添柴烧水。一夜之后,屋子像一只冻梨,在一点点儿缓冻。刚起来的人,一张嘴就冒哈气;还躺在炕上的人,拉过被头把脑袋蒙个严实。

姥姥是那种天一亮张开眼,就再也躺不住的人。她披着棉袄坐起来,喘半天,才有力气帮我穿衣。二舅妈端来一盆热水,姥姥伸出瘦长的手拉过我:“来,先洗洗小狗脸再玩!”我被她硬拉到脸盆边,小小的身体还在往外挣着。姥姥虽然瘦,又有病,可是力气很大,她大声喘着说我:“老不爱洗脸!”我终于妥协,把头低到脸盆边,任她粗糙的手掌,在沾了热水后,用力地揉擦我的小脸。姥姥拿过一块香皂说:“不用胰子不去油!”抹得我满脸香皂沫子,辣得我睁不开眼睛。姥姥这才把像树皮一样硬的旧毛巾,泡到水里弄软扭干,抖擞开了给我擦脸。毛巾一股泔水味,直冲进我的鼻孔,我终于叫唤着跑开了。姥姥转身拿起一盒蛤蜊油,追着我说:“不擦油,脸该皴啦!”

我们祖孙俩日日不变的这一场,家人都习以为常。所有人都起来了,叠被的叠被,扫炕的扫炕,就连老猫都从箱盖上跳下来了。炕尾的大表姐呢,还是一动不动。我问姥姥:“大姐咋不起来哪?”

“哼,她闹病啦!”

“闹什么病?迟大夫来没?吃药片吧!”我说着,就去炕席底下翻姥姥用来顶气喘病的茶碱片。

姥姥瘦长的手,一下扒拉开我:“哪都能显着你,一会儿老实劲也没有!”

二舅妈进来了,也随着姥姥说:“就是,丫头不像个丫头样!”

饭好了,放上炕桌,大家围着吃饭。大表姐还在炕尾,用被蒙着头。谁也不提大表姐的茬,我都快急死了。看到二舅妈收拾碗筷了,我用手捂着一只碗说:“大姐还没吃呢!”

“她不吃,就饿着!”

“她不是你亲闺女呀?”

“亲闺女,不好好儿的,也不能惯着!”

姥姥把炕扫得干干净净的,摆上旱烟笸箩和炒得香香的南瓜子。我知道,姥姥的炕头,天天都要来人的。来的无非是些街坊四邻和穷亲戚。人来了,姥姥就招呼他们脱鞋上炕。炕下的表姐们把客人的棉胶鞋拿到炕尾烘上,鞋子上挂的雪和冰茬一会儿就化成一滩泥水了。

姜姨姥来了。她一进门,我就扑过去,像是见了多亲近的人似的。

姜姨姥是媒婆,专门给人说婚事的。她鼻子边长了一颗老大的痣,人长得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巴,小个头儿,一看就不是种地的人。她抬腿就上了炕。也不用人让,自己就动手卷旱烟。旱烟卷成,用舌尖舐了烟尾。划洋火点着烟。她抽烟抽得很雅,不像在吸一只烟,倒像在烧一只香。她一来,就看见了大姐蒙着被躺在炕尾,但是她没有先提起大姐的话头。先是寒暄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然后,她像是突然看见炕尾有个人似的,问姥姥:“她老姑,家里头,这是谁啊,病啦?”

“是大芬子。脑瓜子疼!”

“那正好,我会掐头痧。”

姜姨姥这么一说,大表姐就不好意思再躺着了。她蓬头垢面地起来了。眼泡肿着,脸黄黄的。姜姨姥把大表姐的头抱在自己盘着的腿上,一双小手像揉面似的,一会捏,一会掐,大表姐的脑门子上,很快现出一排红痧。姥姥叹着气,在一边说:“没出息呀!说出来不怕她姜姨你笑话。女大不中留哇!”姥姥回避了大表姐和南屯大刚子的事,俩人没跟家里人商量,就处上对象了。

“谁没打年轻时候过过呀!”姜姨姥明知却不点破。

姥姥只得先提话茬:“有相当的,她姜姨可要帮着踅摸点!”

“她老姑家的事,是外人的事儿呀?她老姑张嘴了,谁家的事都得往后靠!”姜姨姥心里有数着呢。其实大刚子家那边,已经找她说过这件事了。

这事就算说成了。有媒人保媒,才明正言顺,两家人也都有了体面。两个老太太都笑了。二舅妈的眉头展开了。大表姐也吃了一碗二舅妈给留的饭。

大表姐洗了脸,精神了不少。她又开始摆弄她那些绣花线了。这里的人家,哪家都有一两个闺女会绣花。那些花花绿绿的线,在她们的手里上下穿梭,那些门帘子,窗帘子,蒙被帘子,箱裙子都是她们的练习簿,上面全是花开宝贵、连年有鱼、单凤朝阳。

我用舌头舐窗玻璃上的窗花,不小心,舌头粘在玻璃上了。往下扯得疼,我就哭。姥姥气喘着过来,费半天劲,才用手化开了冰茬。姥姥教训我说:“这又不是白糖,你舐啥!”

我把舌头缩了回来:“我想看看外头!看雅娟姐来没来?”

外面是冷的,那些木头杖子、猪圈、鸡架、牛车上,结着一圈一圈的白霜。雅娟姐和大表哥嘻嘻哈哈地进了外屋,咣咣地直跺脚上的雪。雅娟姐梳两条老长的大辫子,辫梢扎着粉红色的头绳。她总是笑,见了人,没等说话呢,先就笑了。她兜里总是揣着一把瓜子,每次见到我就掏出来,带着她的体温,热乎乎的。她和大表哥在处对象。姥姥说,他俩处个对象,从南屯子到北下坎,全都知道他俩好。

雅娟姐一见到我,就把我举得高高的,仍是那样咯咯地笑着,连空气都像跟着颤动似的。她坐在炕沿上,我拉着她的手,踩着她的脚打秋千。姥姥嗔我:“赖皮缠,缠上谁了,扒都扒不下来!”

雅娟姐不烦,她开始给我编小辫,编了满脑袋的小辫,然后拉着小辫说:“揪住你的小辫子喽!”我也去揪她的大辫子,两个人笑着,在炕上滚了起来。

这里逢周二赶大集,寒冬腊月,快到年根了,集市上的货物越来越全。拖拉机来了,轮子上绑着铁链,压在雪上哗啦哗啦地响。牛车来了,牛的睫毛上结着冰霜,嘴角的涎水结成了冰溜子,它迈着笨重的脚步,不急不慢地走,鼻孔里呼出的热气让鼻子都绣上了霜。

货物就摆在路边。人在路中间流动着,像是在河里捞鱼似的,一会问问东家,一会问问西家。半拉儿白条猪冻得梆梆硬,有人买的时候,得拿砍刀往下砍,砍得肉屑直飞。鸡鸭鹅、都褪了毛,掏了内脏,赤条条地冻起来。赶上下点小雪,北风一吹,刮得人脸生疼。人们缩脖端腔地走着,打照面时都要说上一句,这天儿,冷得真够劲儿!

二舅上集回来,两手空空,还呼呼生着气。我问他:“给我买的大块灶糖和糖葫芦呢?”他没搭理我。姥姥过来把我抱上炕,对着我说话,却是在问二舅:“孩子问你话哪!”二舅叹息了一声,所答非所问:“我在集上看见雅娟她爹啦!”姥姥知道两家为着彩礼的事,一直没商量妥,但还是问他:“年前能把婚事办了不?”“办啥呀!彩礼钱一分也不松口!”

天儿虽然冷,可是到了年根,离打春就不远了。姥姥又开始在炕头上孵小鸡了。那么多蛋,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放在炕头。姥姥不用母鸡孵,就凭着自己的经验。二十多天,才能感觉到蛋里有动静。我老是想着,孵不出来该多好啊!那样就能把没孵出小鸡的毛蛋,扔在灶坑里烧着吃了。一篮子鸡蛋占据了热乎乎的炕头,姥姥得空就翻看那些蛋,觉得哪颗变轻了,就拿起来对着窗子照,像是能看见里头的东西似的。我缠着问她:“看见啥啦?”

“看见个影儿!”

过几天,她又拿着蛋对窗子照,我又问:“看见啥啦?”

“看见个影儿动啦!”

等有一天,那些小鸡真的出了壳,我老早就守在旁边,看姥姥扒掉小鸡身上残留的蛋壳,小鸡湿漉漉的,眼睛还蒙着一层蓝色的膜,它一张开眼就尖声叫着,像攒了很多天的力气似的。等把它们放在炕头的箩筐里烘一下,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鸡崽,就会不停地叫起来,叫得满屋子都是响。

趁姥姥不注意,我偷偷把一只小鸡藏在胸口,用衣服盖着。可是盖不住叫声,最后,还是被姥姥发现了。等我把小鸡从衣服里拿出来的时候,小鸡已经奄奄一息。姥姥缠过的脚,迈着外八字的步子,喘息着追打我两巴掌。姥姥头一次打我,我哭得像一头驴,谁也哄不好了。

二舅妈叹息着,领着我去仓房,从梁上吊着的筐里拿几个山核桃,给我砸核桃仁吃。她压低声音告诉我:“你姥姥心里窝着火呢!小孩儿要有眼力见儿,要会看火候!”

“窝着什么火?”

“还不是你大表哥的婚事呗!”

“雅娟姐为啥老多天也不来呢?”

“让她爹关着,不让她来咱们家!”

到做晚饭的时候了,家家房顶的烟囱都开始冒烟了。炊烟被风刮得乱七八糟,乱得像缠绕的线,让人心烦,最后干脆混沌成一片,罩住整个村庄,到处是呛人的烟气。

二舅妈做饭没精打彩的。她出去抱柴,外屋的门都忘了关。等她抱柴回来,门冻得关不严实了。

外面有女人尖声叫着她家的二狗子。卖豆腐的用一种唱戏的腔调叫卖着。过去一辆牛车,摇晃着掉了一地渣子。那些掉下来的土块、石子、草渣子,被风一吹,都刮到墙边、树下、河底。农村到处都是这样的渣子,没有渣子,就不叫农村了。人踩在渣子上,很踏实,要是一尘不染,反倒让人觉得往哪下脚呢?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家里的嘈杂声把我吵醒了。我听见姥姥又开始喘,她一着急就喘得更厉害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地下站了不少人,都在跟着担心:“哪哪都找了,哪哪也没找着!到底在哪找着的?”

“在村头大桥边上,那个排灌站!夏天他不是在那里看水吗?”

“是啊,他拢着一堆火,光着膀子喝酒,搁那哇哇哭哪。”

“唉!和雅娟断了也好,还是缘分不到那块儿!”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大表哥的事儿,也睡不着了。跟着大人往大表哥住的西屋挤。大表哥醉得不省人事,已经呼呼大睡了。

大表哥一直睡,睡了两天。等他起来的时候,他就想开了。他恢复了满身力气,跑到院子里,该劈柴劈柴,该刨粪刨粪,该喂牛喂牛。

大家谁也不提雅娟。等过了年,开春的时候,姜姨姥给大表哥介绍了侯家村的一个姑娘,两下相看都中意,两个来月后,吹吹打打就给娶过来了。

迎亲那天,姥姥家借了队里崭新的拖拉机,去接亲。接来了娘家客人。拖拉机到了姥姥家,立刻围上去一圈人,都争着看新娘子。嫂子穿着红衣裳,坐在拖拉机上,脸上羞羞的。到场的都是亲朋好友,有的从遥远的地方来,千里迢迢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穿了身好衣裳。有的人穿的衣服,是从箱子底翻出来的,带着折痕。

宴席就摆在院子里。村里的王大勺,头一天就架好了大锅,支起了帐篷。先灌好肉肠,做好肉卷,炸好丸子,收拾好鸡鸭鱼。再准备多少斤油,多少斤米,多少糖和盐,扒多少蒜多少葱,借来多少只碗碟。七大姑八大姨又来了,择菜的择菜,刷碗的刷碗,扫地的扫地。村里总有一种办事情时会带客的人,或者是张大哥,或者是李大姐,婚礼时,他们在现场指挥,像指挥一场战斗似的。

嫂子长得很俊,大大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脸,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人人都说,深山里头出凤凰。

我对姥姥说:“比雅娟姐还俊!”

姥姥眉开眼笑的,她也盼着抱重孙子呢。

窗户和门上贴着喜字,新打的炕柜、箱子上也贴着喜字。木头杖子上也贴。哪哪都贴着喜字。表姐们剪喜字的时候说,多剪几张,都贴上沾沾喜气儿。镜框上贴着两张嫂子的彩色照片,箱盖上放着香粉、胭脂和雪花膏,满炕都撒着硬币。家里的姑娘小子争相看新娘子。新娘子坐在炕头,盖着大红被坐福呢。仪式始终由一个有经验的女人主持着,什么堵门啦、改口啦、坐福啦,主持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表姐妹们翻出羊骨头耍了起来,把一个装了粮食的小布口袋丢到空中,下边用手指在炕上迅速地翻动羊骨头,一会侧着翻,一会扁着翻,等翻好了,正好拿手接住落下的布口袋。看得新娘子眼馋了,瞧着主持仪式的女人不在,她偷着和大伙一块玩了起来,大家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人一茬一茬地来,又一茬一茬地走,一整天都是在吃席。小孩子穿梭其间,一会抓一片肉肠,一会抓几块糖果,大人也不会打骂。什么都乱哄哄的,什么又都井井有条的。有了人气,日子就有了生气,人人都裂着嘴乐,再也没有什么比一场婚礼更让人兴奋的了。

第二天,嫂子早早就起来,跟着二舅妈张罗做饭,烀猪食。嫂子拎着一桶热乎乎的猪食,到猪圈边,倒进食槽子,然后用勺子敲打着猪栏开始唤:“罗罗罗罗,罗罗罗罗!”猪立刻奔来吃食,吃着吃着,那食就冻住一半了。

二舅妈包了饺子。煮好第一盘,嫂子先端给姥姥吃,还剥好了蒜瓣,倒好了香油。

三天回门的时候,大表哥老早就套上了牛车,拉着嫂子,拎着酒和果子往老丈爷家赶。我和大表姐也跟着去凑热闹。老牛车往更偏的村子里走,越走路越颠越窄了。等走到大山沟的尽头,才到侯家村。下车一看,嫂子的娘家,住的草房子更旧。大表哥的老丈爷说:“家太破,屈着你们啦!”

大表姐偷偷对我说:“彩礼钱,人家一分也没要。”

“啥是彩礼?”

“就是谢谢这家人养了个好闺女!”

“咱家要不要大刚子家彩礼?”

“咱家都受过彩礼的难为,还要啥呀!”

夏天来了。吃过春葱、冬菠菜、头茬韭菜,新土豆就快下来了。家家的菜园子都绿盈盈的了。走过哪家的菜园子,往里边一瞅,长得最好的都是土豆秧子,绿油油的叶子扑楞着,挺着紫盈盈的花。人们隔着木头杖子打招呼:“看这土豆秧子,长得可真稀罕人哪!”青黄不接的春天之时,吃菜可是把女人们愁坏了。

到做饭的时候,二舅妈蒸上饭,慢悠悠地进了菜园,伸手拔起土豆秧子,拎出白生生的一挂新土豆。两只手再到土里蹚两下,搂出一堆牛眼大的土豆崽子。进屋拿羹匙刮净土豆皮,切成片,葱花爆锅,两下就炒出了香气。

我们吃上新土豆的这天晚上,赶上村里放电影。表姐们飞快地扒完了饭,开始梳头发,擦香脂,一副不等我的样子。我急了,饭也不吃就跳下了炕,堵着门口哭咧咧地叫着:“不带我,我偏跟着你们……”表姐们不理我,还是梳头的梳头,擦粉的擦粉。姥姥又气喘吁吁地骂她们:“一个个的都各顾各儿!大芬子你领着她!”有了姥姥的吩咐,大表姐不情愿地拉起我往外走。走到后墙根上,大刚子在那等着她呢!有媒人保媒,也订了亲,选好了日子,就差迎大姐过门了。大姐嘟哝说:“赖皮缠!哭悲精!”大刚子笑话她说:“你小时候也是哭悲精,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两人开着玩笑闹成一团。

大场院上,两根木杆子间,扯着老大一块白布,放映员还没来。已经有孩子爬上树,往远处张望着了。站在地下的人,也都抻长了脖子,踮着脚跟往村外望。看电影是多么喜庆的事呀,像办一场喜事似的。南屯的人来了,北下坎的人来了,东沟的人来了,西湾的人也来了;有的从山前头来,有的人从山后头来。张家的姑娘和李家的小子,说不定看场电影就认识了。等看过一个夏天的电影,上了秋,可能就该办一场喜事了……

我沿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路,走到路尽头。

记忆中的草房子,已经换作砖房,红色彩钢瓦很新鲜。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头上扎着一条白手巾。她站在门口往胳膊上套套袖。她消瘦的脸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显得很老态。这个时节,烟地都在招人给烟打岔子。一个微胖的女人从另一个院门出来,打量我一下后,召唤说:“雅娟,你快点!”被称作雅娟的女人,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亮起老大的嗓门应着。她干瘦的身体很灵活,快步出了院门,好像没看到我一样,紧走着,追向喊她的人。我在惊呆中,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好像在顷刻之间经历了沧海桑田。

当我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的时候,我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雅娟姐……”

编辑:齐君

作者简介:蒋冬梅,女,从事法律职业。曾在《小说月刊》《海燕》《短篇小说》《青岛文学》《天池小小说》《小小说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发表作品。小小说《黄桃罐头》《若非流年似流水》入选《2019年中国小小说年选》(花城出版社)。

本文来源:http://www.fsgl168.com/fanwen/68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