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团范文

《诗经》中那些惊艳了时光的女子(八)——溱洧涣涣芍药鲜

| 点击:

【www.fsgl168.com--党团范文】

这次想说说郑风里的女子,说说那些被朱熹称为“淫奔之作”的诗篇。

早年读到鲁迅评论道学家读《红楼梦》看到淫,当时就想,先生是学医的,拿手术刀来批判他深恶痛绝的糟粕自是入骨三分,但也未免过于凌厉了。如今看《诗经》,但凡写男女情爱的篇目几乎都被朱熹冠之以“淫奔之作”,里面的女子为“淫女”,方知先生一点也不刻薄,让我说,应该是道学家们的心里住着一个“淫”字,看啥都不正经,如此心灵也委实扭曲吧。

也有人说,《论语》里孔子也说“郑声淫”、“乱雅乐”而“恶郑声”、“放郑声”。确实如此,但请诸位一定要看清,孔子是“恶郑声”,古代诗是唱的,有词文有曲谱。我认为孔子“恶郑声”是讨厌郑地的音乐。孔子主张礼乐治国,自然是雅乐的守护者,郑地民风古老开放,地方情歌之乐,自然和宫廷雅乐相去甚远,因此孔子“恶郑声”“放郑声”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孔子不喜欢的是郑地的音乐,后人附会,连带着一起抹杀了郑风的诗歌,也未免失之偏颇。

洗脑完毕,来看看我这次想说的郑风中的女子,第一首:《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田野里绿草如茵,露珠晶莹。有个美人,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姑娘和一小伙儿不期而遇,彼此一见倾心,于是,手拉手一起消失在丛林深处。

你肯定会说,你看,朱熹没说错,这郑地的男女就是随便,第一次相见竟然就发生关系!再补脑一下:《周礼·地官·媒氏》云:“媒氏掌万民之判。……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说得清楚明白,那个时候专管万民婚配的机构媒氏有规定,在仲春时节,没有结婚的男女可以自由私会,无故不去约会还要受到惩罚。孔子就是这样来的,他的父母在山丘约会有了他,故为其取名为丘。那个时代,战争频繁,人口稀少,统治者通过此举来繁育人口。而这首诗所描写的内容,就是那个时期媒氏的活动。

这么看来,这一对男女的行为绝对不违礼。他们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纯真而坦率。那个美目盼兮的女孩子,秀美纯真,落落大方,像一头温驯的小鹿,轻盈的奔跑跳跃,时时回望的眸子清澈明亮,怎能不让小伙儿神魂颠倒!

郑地的姑娘不仅温顺美丽,而且幽默自信,风趣可人。 如《褰裳》里 的女子: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这个妹子有点辣!河对岸的小伙子羞羞答答还没出声,这个姑娘就隔河吆喝开了,不用看其貌,听其言即可:小伙子你如果想念我,你赶紧提衣过河来会我。如果你不思念我,难道就没人惦着我?你这个傻小伙!

每次读到“也且”,我就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脸坏笑的少女,眼光流转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明明是自己看上了人家,却告诉男子,你再不来兴许别人就来了!欲擒故纵,引入竞争机制来抬高自己,增加自己的抢手程度,给那个小伙子以紧迫感,去晚了,姑娘就被别人抢跑了!确实富有智慧。

但一句“你这个傻小子啊”便暴露了她的内心,对男孩的渴慕、溺爱、柔情呼之欲出,还没有“宴尔新婚”,在她心中仿佛已“如兄如弟”了,看似放肆的言语间藏着无限深情。她应该是个魅力型的女孩,忽而幽默风趣,忽而娇嗔可爱,会和你甜言蜜语,也会对你冷若冰霜。男子只会被她吃得死死的,没有还手之力。

图片发自简书App

具有如此火辣豪放气质的女孩子可不止她一个,看《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又是一个女惑男的案例!

三月三日上巳日,青年男女在溱水和洧水岸边游春,热闹非凡。清澈的河水哗哗的流着,姑娘小伙,手持兰花,找寻着适宜之人。一个女孩子看上了一个小伙,直接走上前去说道:“到那边去看看如何?”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小伙子都没反应过来,竟傻憨憨道:“啊……已经去过了。”女子可不善罢甘休:“那再去看看吧!”望着眼前明眸皓齿的绣面芙蓉,哪个小伙能拒绝如此热情的相邀?于是两人说说笑笑,在深深的碧流边,男子把灼灼的芍药花赠给美人。

这两首诗里的女子,都可谓热情豪爽,她们一旦瞄准了目标,就直接相邀,言语热辣,没有丝毫的羞涩。反倒是男子,在她们面前则显得畏首畏尾,缩手缩脚。女子如此大胆开放,也难怪朱老先生咬牙恨恨地写到“淫女”二字。咱不是道学家,喜爱直爽天真之人,轻轻批上“烂漫”二字!

然而,不管道学家们给了多少淫奔之评,今天再看这些女子,扑面而来的依然是灼灼的青春气息,是先民们风趣幽默、直率坦然的性情。那种蓬蓬勃勃的生命力,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的绚丽和美好。

更让道学家们不能直视的,是这首《遵大路》: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丑兮,不寁好也!

一个女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拉着男人的衣袖,边走边哭哭啼啼地乞求:别讨厌我,别嫌弃我,别忘了我们的旧情啊!别忘了我们的恩爱啊!

你这女子,成何体统!大街上和男人拉拉扯扯,妇德妇容哪里去了?难怪被朱熹老先生直接斥为“淫妇”。可是,男子为什么要走,女子为什么乞求,谁都无从得知。她可能像现在的某些小丫头,面对即将离去的男人,死缠烂打,绝不放手;也可能是送别要远出的丈夫,难舍又担心,叮咛复叮咛……无论何种情况,这个女子,就这样生生把自己的痛苦和不堪置于大庭广众之下,只为了那个义无反顾无声无息往前走的男人!多年后道学家又一句“淫妇”,真是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可以看到的是,这个女子的重情重义。她不忘旧情,不计眼前,为了留住男子,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在农耕社会里,女人柔弱的肩臂扛不起重担,拉不动犁耙,她们能拉住的只能是男人的衣袖。她们把自己寄予男人,期望从男人那里获取幸福。而有的男人,往往粗暴冲动而绝情。女人的不幸就在这里,即使搭上自己的尊严也未必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获得自己想要的美好。

这些郑地的女子,就是如此血肉丰满,她们大胆地追求自己所爱的人,说笑哭闹,无所顾忌,她们是活得最真实最富有生命力的一个群体,如同一朵朵鲜艳的芍药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

在东周后期,已经开始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慢慢地,也有了对女子的种种约束,但整体来说,男女在婚恋方面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春秋时期,古老的郑地,民风还比较开放,特别是仲春、暮春时节,万物复苏,草木萌发,大自然进入萌动生发时期,而媒氏活动,上巳节,也是青年男女自由择偶的法定时间,这既符合人和自然同步相融的自然规律,也是为达到外无旷男内无怨女的社会和谐而采取的措施。

但那时的女子,有的已经在婚姻的围城里自怨自艾顾影自怜,有的在情感和社会规则间犹豫不决左右为难,更有很多在被动地等待男人的追求和父母媒妁之言。而这几个郑地的女子,面对情感生活,她们把爱的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虽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但这种积极的生命态度,使她们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幸福的可能。

在她们的身上,也可以说和现代女性精神相一致。这种状态,是思想还没有受到束缚时的自然绽放,这应该才是许多女孩子们最初的模样。女孩子们,不是一开始都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那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妇德、妇容、妇言为何物,所以,她们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纯真自然的。

而二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又逐渐从种种封建桎梏中走出来,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我个性的大胆展现,和春秋时期的这些女孩子们遥相呼应。经历了重重束缚,经历了漫长的挣脱,女人们,在二千多年之后,又找到了最初的影子。

所以,我要为这些美丽大胆的女子投以钦佩的目光,更为她们积极的人生态度喝彩!

本文来源:http://www.fsgl168.com/fanwen/103629/